我们怀疑,所谓以“自我的真实”为根本的现代精神发展至今,已经在走向个人极端化的陷阱,而在中国,这些“无根的真实”,早已沦为装饰,便于兜售和贩卖。抬头俯首皆是,荒唐谬误充斥。体现在我们所面对的工作,过去几年来层出不穷的各种风格,就是衍生品之一。
设计在追求“自我”之时,必须以当下的真实为背景和框架。如果离开这个前提,设计师的感觉、选择和决定会变得完全不可理喻。
在快速迭代的中国,设计师看似平常的工作,实际上正在提供有关这个国家新的文化主义与视觉想象。
广州金地壹粤府
在这个项目的设计里,我们在寻求不被形式界定的风格。或者说,在这里,我们的风格不是样式,而是方法论。
▲一层入口玄关 我们对建筑内部空间进行了颠覆性改动,来创造更流畅的动线,更合理的空间资源分配,我们追求材料的真实,功能的释放,和表达的克制,在这之上,再透过变化去创造一些日常中的趣味。
▲一层客厅和餐厅 表达材质的真实
一个空间,不是展示建构的场所,而是抑制诱惑,减少注意力分散的空间。因此,我们在用色和选材上,力求真实而克制。 ▲一层餐厅 “路易斯·康一再强调‘风格’的外衣是设计者纯粹个人自由欲望的宣泄,导致空间与建筑关系和建筑逻辑完全割裂。所以材料的真实、自然,成为我们材料关系系统的核心。取素色哑光的自然材质,并力求呈现本身的质感,而不是质感之后的想象。”设计师如此陈述项目的材质关系。
▲一层客厅 任何色彩都有被过度解读的嫌疑,空间部分与其说我们采用了大量的黑白,不如说是对色彩的舍弃。让材质本身的肌理成为唯一,把色彩的机会让渡给软装的范畴。
▲一层客厅 转换动线,追随功能 在空间规划上,我们尽可能地加载更多符合人群生活方式的内容。所有功能的设计基于对生活的理解,随之而来的无论是形式的展开,还是动线的改变,都基于功能的更好实现。
以客餐厅为交互中心,自此往下三层容纳了家庭起居和不同深度的社交空间,设计以有选择地“打开”为要义;往上三层则安放了家人的休憩和居住,设计则尽可能地“内收”,营造私密和舒适的同时构建交流的界面。
基于空间规划,产生了空间动线的梳理和重组。我们改变了原有建筑单一的垂直动线,用三层垂直步梯及三层旋转楼梯形成了生活区与社交活动区的动线转换,完成从“内收”到“外放”的交替;再用艺术步梯连接起一层庭院和1A层的下沉花园,客人可以通过此步梯直抵家庭的社交空间,而不必打扰其他休息中的家人。
▲手绘概念图 1A层作为这一转换的界面,同时承载了三条动线的切换,也因此成为整个居所的活动中心。 ▲生活区三层步梯 ▲连接两个庭院的步梯
这一改动,也让上中下及空间内外因动线转换而完全开放。形成了原来地下空间的 “非地下”体验,资源上打通,功能上则互相区隔。 ▲休息层休息区 ▲社交活动区旋转楼梯 “旋转楼梯除了解决使用,同时也成为中庭与底层水面之间的艺术装置。行走其中,人、光、水,构成了自然的互动。” 为什么老人房被安置在这里?
在LSD的设计中,长辈房一直是最被重视的空间之一。
年纪渐长,越珍爱自然,也越享受亲朋围绕凑趣。我们将老人房安置在1A层的庭院一侧,这里拥有极佳的庭院资源和光照,作为晨练,傍晚的休闲场所。更为重要的是,1A层作为这个居所的活动中心,却有明确的动线分区。在更多参与家庭活动的同时,也能避免喧闹。
▲1A层老人房 建筑连接了人的情感和行为,成为家庭生活的场所,才理解为家。
我们在设计中,反复地推演和临摹,居住于此的生活。在功能满足之余,我们如何通过设计,去营造成就每个空间特定的行为和情感?通过这些生活场景的构建,再逐帧打造那些留给日常的趣味。
▲1A层家庭兴趣室
我们在兴趣室和会客区之间留下一条可以互相观望的空隙,在活动分区的同时留下关照互动的乐趣。当大人们在会客区品酒畅谈,孩子们转身拿着刚刚画就的“大作”,开心地展示,期待爸爸的点赞。 ▲1A层宴会厅 通往1A层品酒区的过道,被刻意营造出逼仄,狭长的观感。 ▲1A层家庭厅 大面积黑白块体倾轧而来,直接利索的线条前后延伸,相对于开放的活动区域,这个明显“收”的过道,令行走其间的人在心理感受上迅速区隔其外的喧闹。无论是商务洽谈,还是三两知己的交流,在进入这个空间之前,我们都已通过设计的“小心机”做足了铺垫。
二层以过道连接两个秉性各异的儿童房,我们将衣帽间改为两个孩子的小作业室,在餐厅挑空上空,把墙体打开,替代以玻璃窗,当窗帘被打开时,两个小朋友可以一起做作业,偶尔抬头相视一笑,隔着玻璃互相做鬼脸,嬉闹,互不干扰又互相陪伴。
▲二层男孩房 主卧在设计上延续空间的基调,平稳内敛,在功能上则极大丰富。游戏房的设定,为这两个“大龄儿童”,制造了一个可以随时回到暑假的私有乐园。另外,我们还准备了一对4D沙发,可摇摆,震动。作为这个空间的最大彩蛋。
▲三层主卧入口 ▲三层主卧入口 设计后记
文 / 葛亚曦
克制自我的现代
生于这个时代,使我们生来坚信于自己的独特,却不曾验证,更不曾对此发问:我们的独特从何而来?我们的独特是否独特?
而我们发现,当下的左右,每个独特的个体却惊人的相似,庸常,甚至荒谬。
“基于个人自主性的现代文化,源自于一种历史性的深刻转变,人们由此获得了一种崭新的“自我理解”,带来了空前膨胀的个人权利和自由。这是现代性的重要成就,但同时也造成了严峻的困境,体现为社会价值标准的混乱、道德规范的失序以及人生意义的迷失。”
现代人作为“一个自由的个体”这种特定的自我理解并非与生俱来,即便对于我们而言它已是常识。
事实上,我们无法单独依靠自己来构成自我,事物的价值、它是否独特,必须仰赖一定的价值尺度而构建。当自我成为尺度,也就遗失了真正的尺度。这促使我们怀疑一切以个人或独特风格为导向的设计。尽管我们毫不怀疑它将导向商业化运作的便捷。
设计是包容,包容差异,包容时间,包容不和谐,包容可能。但更重要的,设计是对抗,对抗丑陋,对抗惯性,对抗无聊,对抗经验,对抗边界。
所以我们做不演绎“独特”的设计,不容易被界定的设计。模糊在于,边界的改变,规律的再造,和不被标签的风格。我们相信我们是独特的,但不确信我们当下的独特性。所以,我们克制现代,寻找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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