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仓建设余霖专访丨才华来自阅读
2024-5-30 11:29 文章来源： 责任编辑： 达人设计 （评论0条） 浏览量： 1728东仓建设创始合伙人、设计师余霖在此次采访中谈到她对于文学的看法、作家王小波的创作特质、 作家卡尔维诺对其设计方法的启示。
以可言说的语汇，来接近（也许永远不能抵达）不可言说的世界，是人类的本能，是创作的本质，也是设计与文学的相似之处。
而与文学不同的是，设计自有的具身性让我们得以在无垠的宇宙之中，在复杂而巨大的模糊之中，拥有一个或多个确立自己位置的途径，尽管这种确立也是暂时的。
余霖
DOMANI东仓建设创始合伙人及创作总监
A&V桉和韦森艺术顾问机构创始人及创作总监
致力于建筑景观与室内一体化研究，空间体感与实验性空间设计。五届APIDA亚太室内金奖得主，四届WAF世界建筑节入围优胜。善于通过高创作度与强商业平衡性为众多企业实现商业空间的形象增溢，并自2008年起领队囊括百余项顶级国际设计大奖。
Q:在南京HAYDON黑洞这个项目中，看到您对于王小波先生的文学作品《绿毛水怪》的引用。想请您分享下对《绿毛水怪》的阅读观感？
A:那是个水草般温柔轻盈，还闪点粼粼波光的王小波，尚在蛋壳里孱弱的王小波。
不同于后来【黄金时代】笔力精辟的在两性灵肉博弈中淡淡卸掉一个时代的泥泞，不同于【红拂夜奔】执笔做刀以轻怪辛辣的巧劲把每个人活活嵌套在各自的城里。不同于【特立独行的猪】已全然学会扮演一只披上狼皮的猪。
【绿毛水怪】让你看完轻笑出声，并终于理解李银河这种大神究竟是怎么被这个丑男人以一稿拿捏。这是篇彻头彻尾的青春疼痛文学，那句著名的纯爱经典：‘我们好像在池塘的水底。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爱意涂写玲珑明净。那是这个后来落笔撒开膀子处处见色见性见小和尚的作家骨子里天生明净的诗意和破碎感。
这片刻竟也是王小波啊！？这是我最直接的一道叹念。
作者: 王小波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Q:本月4月11日是王小波先生的忌辰，他可算作一位影响至今的精神领袖。他的创作和他本人的思想给您带来了哪些影响？
A:我不是‘门下走狗’（王小波粉丝的自称），也不关注甚至屏蔽70到90年代的所有国内作者和国内文学派系。这些作者作品中一二是基于声名过盛而看，一二是由于文笔过于跳脱而看。其中大部分对我来说，太伤痕，太反思，太寻根，狭隘沉重的令人厌倦。【哭哭啼啼，没有出息】——这小平爷爷说的，不是我说的，但我想在‘哭哭滴滴’后面加个‘骂骂咧咧’。
但王小波与大部分同时期作者的质地不同，他有一种轻微矜贵的不屑感。对于时代世道，亦有虽老子生长于斯，但斯也不那么重要，尚有大千世界老子想爱想吃想变成云的活泼。
纯文学对我来说只有两个功能：第一是体验我望而未觉之美（敏感）。第二是总结我无法一言以蔽之的洞见（深刻）。这两件事，90年代的王小波多少都做到了。
作者: 王小波
出版社: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Q:说到文学作品中对于空间的表达，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算是比较典型的一个代表，不知您是否读过这本书？它给您带来了哪些关于设计的启示？
A：卡尔维诺是我最喜欢的作家，【看不见的城市】是他的作品中我最爱的一本短篇集。
我倒不纠结其中每个城市具体的空间意象，如果你想讨论通过怎样的物理空间来对照或反应其中的某个城市，收起这种想法，人间不值得，让想象保持在想象的高度。
但这本书，以及卡尔维诺惯用的写法，是给了我大量设计方法的启示。这里要抛出两个文学概念：1/迷宫叙事。2/“晶体”和“火焰”。
迷宫本是一种充满复杂通道的错综复杂的建筑物，人在迷宫中迷失、彷徨，难以触及中心和出口。而在后现代主义文学中，迷宫具有非线性、循环、矛盾、交叉、嵌套等特征，它指涉不确定性。迷宫叙事则指模块式、组装式的，由较小、较“迅捷”的单元构成一个叙事网络。在这个系统中，题眼（主旨）被嵌套在小模块的矩阵中，而阅读，则成为一场探寻究竟的冒险。
“晶体”和“火焰”则是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又名诺顿演讲）——确切（Exacitiude）中谈到的两个概念。晶体指代一种工作上具体的计划，清晰鲜明易于记忆的形象，在叙无形之物或无尽想象时尽可能使用的确切词语。叙事结构上的几何化，多面性。叙事技巧上的精确，绝无累赘。与此对照的火焰则指代精确的词语构造后所能衍射的广袤无形之事，或是一种伟大的模糊之美，你可以理解为‘想象力’。
将这两个概念置入设计学，迷宫叙事提供了一套不错的空间叙事方法。而晶体和火焰则终于破开云雾具象划定出一条关于设计水平的标尺。
回顾下那句大名鼎鼎的Less is more ，怎么叫Less，又什么是more。一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统统给你整明白。
文学叙事和空间叙事，无论从底层的方法论，中层结构技巧，或上层形而上的不同界面，其实无甚分别。
作者: [意] 伊塔洛·卡尔维诺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Q:除了文学之外，您还对哪些阅读类型比较感兴趣，比如艺术、建筑、历史、哲学等等？
A:很遗憾若说阅读兴趣，我只对文学有兴趣。其他一切阅读都因由求知或应用而产生。那好像不能说是兴趣。
Q:除了《绿毛水怪》之外，您的哪些项目还涉及到对于阅读作品的运用？
A:阅读给我建立的是一套思维系统，它包含了：观察方法，叙述逻辑，（事物或作品的）的评价标准，审美标准。
但很难具体的说某部文学作品植入到了某个设计作品。我不认为那样的转化方式是聪明的。
Q:将阅读作品挪移到空间创作之中，对您来说其中的乐趣和魅力是什么？ 挑战和困难是什么？
A:不太可能进行这种挪移。即便是绿毛水怪也只是通过某种具体的空间形态从意向上的接近一个文本带给我的质感而已。
Q:您的作品中除了文学意象的运用，还有一些关于绘画（比如项目“乌有山水”）的表达，关于戏剧（比如项目白· ZS Lab/TIC大梦/时间的本质）的表达，在您看来，文学如何与其他门类、领域相互补充、相互促进？
A：戏剧，音乐，文学，建筑（空间），电影，绘画，等门科的顶层观念，底层逻辑，没有区别。都在表达和叙述而已。通过不同的晶体，衍射不同的光芒，燃烧不同的火焰。
再拿一段卡神谈他的‘词汇’时的描述：“……我们总是在寻求某种隐藏着的，或者潜在的，或者设想中的东西，只要这些东西出现在表层，我们就要追踪。我们的基本思维过程是通过每一个历史时期延续留给我们的，从我们旧石器时代进行狩猎和采集活动的先父时代起。词汇把可见的踪迹和不可见物、不在场的物、欲求或者惧怕的物联系了起来，像深渊上架起的一道细弱的紧急时刻使用的桥一样。
正因为如此，至少对我个人来说，恰当地使用语言就能使我们稳妥、专注、谨慎地接近万物（可见的或者不可见的），同时器重万物（可见的或者不可见的）不通过语言向我们发出的信息。”
当你可以聪敏的意识到这段话里所谓的’词汇‘’语言‘跟那些’笔触‘’音符‘’线条‘’砖块‘’墙体‘本质上并无不同，而人类的本能之一在于探究那不可见的‘万物’。我想你会触类旁通了。
01&02meunier科技美容中心旗舰店
乌有山水&时间的本质
03 白· ZS Lab旗舰店
04创客小镇TIC艺术中心
摄影：吴鉴泉
Q:在记忆中，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阅读感兴趣的？阅读这件事给您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哪些影响？
A:小学一年级。
彼时我父亲是高中理化科教师，在他的书柜里经常出现各类莫名的武侠小说，金庸古龙梁羽生……有时有上中集，有时只有中下集。这些书籍在一定时间内会进行奇怪的轮换，比如上集过阵子没了，忽然下集它就出现了。而它们完全取代了我当时的课内读本，甚至我需要通过偷鸡摸狗的方式寻获那些缺失又迟迟没有补上的集子。很久后我才知道，那都是他在上课时从学生课桌里没收回来的书本。
至于影响，我有一个朋友少年时说过：才华来自阅读。别不信。
Q:最后可否向我们的读者推荐3-5本让您印象深刻、或者值得一读再读的书籍？
A：除了前文提到卡神的【看不见的城市】和【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外：
【纽约变形记】
作者：唐克扬
‘这座城市没有一座德尔法那样的神殿，然而，它依然是一个关于“我”的寓言。’
唐克扬的文学性绝不仅仅是中国建筑师中的巅峰。他建造一座城，仅需要字句。
【作庭记/异本山水抄】
‘水随器成形，随形成善恶。’
早于中国园林第一部著作计成【园冶】五百多年写就的一部园林造园抄本，日本作者，人名难考。其旅学唐末中国造园技术并归纳总结形成手抄本，初名为山水抄，汉字日标，后该抄本流传于日本并被几度重抄整理，成为日本造园圣经【作庭记】。（作庭记后被论证是源于山水抄的整理本），而山水抄的抄本现被收藏于东京都立中央图书馆。
【千高原】
作者：吉尔.德勒兹/费利克斯.加塔利
‘在此，如同在別處，測量的單位是基本的：量化寫作。這本書談些什麼及如何寫作其實沒有不同。 因此，這本書沒有客體。 ’
‘ 圆是一种有机的，理念的，固定的本质，但圆形（rond）却是一种模糊的和流动的本质，它有别于圆或圆形物（花瓶或车轮什么的）之法则。’
抛弃了传统哲学的二分法，创造出诸如根茎（rhizome）、多元体(multiplicity)、无器官的身体(body without organs)、抽象机器(abstract machine)、装配（assemblage）、解域（deterritorialization）、再结域（reterritorialization）等概念，德勒兹的野心是通过这些概念的驳接重建出一种去中心去主体的分析方法，并以此掀翻我们所在的传统二分的系统的逻辑井然的世界观。它叛逆到连阅读都不需要次序,且，你大可以放心的看不懂，因为法国人的确不好懂。
（该书极度适合装逼）
【夜晚的潜水艇】
作者：陈春成
‘我先是试着写了一秒钟。也就是说，我写下了这一秒钟内世界的横截面。蜻蜓与水面将触未触，一截灰烬刚要脱离香烟，骰子在桌面上方悬浮，火焰和海浪有了固定的形状，子弹紧贴着一个人的胸膛，帝国的命运在延续和覆灭的岔口停顿不前而一朵花即将绽放……我试图立足于有限的时间里，来用文字笼络住无穷的空间。’
看看国产90后小博尔赫斯.春成，还青涩但充满瑰丽想象的段子，清新又惊喜。有位作家这么形容他：一座傍晚的园林……
《纽约变形记》
出版社: 商务印书馆
《作庭记/异本山水抄》（图解版）
出版社: 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千高原》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夜晚的潜水艇》
出版社: 上海三联书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