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小饭 | 福建造园师带妻儿搬入山里过神仙生活

达人设计 · 发表于 2024-10-22 14:50:44

走哪都是一双人字拖的老白
做起景观设计来就像写草书。
不同于科班讲究一毫一厘的严谨做派，
他苗圃里的每棵植物、石头素材，
全部在脑子里“门清儿”，
人往空间里一站，眼睛一闭，
方案就有了。

不用人工培育标准苗，
使用植物十种以内，
便能还原一个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自然。
说来也奇怪，
这位出身市井、说话辛辣的闽南老大哥
总能吸引设计师们纷纷找过来合作，
或许寻的是
一份跳脱常规的“野趣”“自由”。

如今，不惑之年，
与自然打交道的老白
注定是离不开自然的，
他花了4年多时间，
在半山腰打造了一个100㎡的家，
他把野石、苔藓、溪流、
黑松、红枫、毛竹......
全部请进家。
与自然为邻，
一家三口过起了“养老”般的生活。
眼看着爬山虎爬上了屋顶，
这个家渐渐与自然长成了一体。

老白与太太小饭和儿子。石蛋景观设计创始人老白，年轻时喜欢在外面闯荡，因外婆离世回到漳州，40岁转行做起了景观设计，造景讲究“野趣”，“野”而不荒，如自然一般，“趣”则是人可以走进去与景互动。一家三口在这个半山腰的家里，与自然同居共眠。

由李设计工作室合伙人。2014年于厦门创立由李设计工作室，中古家具爱好者，书籍收藏爱好者，将设计师的自我表达隐身，不用标签式语言强调个性。

沿着漳州龙海区324国道，家家户户都有一片苗圃，门口摆着成片的盆景、值钱的黑松、打磨润泽的景观石和鲜艳的花卉，这里不愧是全国第二大花卉交易市场，平时大众网购南方热植关联搜索里弹出来的“百花村”，便是这里。

顺着一旁岔路开进去，抵达168花卉基地，讲着一口纯正闽南普通话的老白，夹着人字拖就这么出现在了我们眼前。顶着热辣辣的太阳，老白正在修剪顶端的枝叶，伴随着说话越剪越秃，“你们看，是不是叶子没了更好看？”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这里的植物放纵疯长，一个个怒发冲冠，有的旺盛过头快要冲出盆。

造型嶙峋的石头被太阳晒得红辣，地上堆着古村古寨子里回收的破石头，来自土楼、老宅洗衣服洗菜的缸，从新疆戈壁滩买回来被风蚀的残石，苗圃里啥都有，唯独没有整齐划一的标准苗。

“别看这些石头晒得干巴巴，非常红辣，一撒上水就很美，很润泽。”说话间隙，老白抓起枝干一把拿起一颗盆栽，使劲甩了甩盆，教我们分辨植物养殖年限。“在我手上死掉的树太多了”，死亡在老白眼里很正常，他指着一颗有洞的石头，说龙眼树死掉了就锯掉一段栽进去，让别的植物寄生在上面，又形成新的盆栽。

老白年轻时候喜欢去外面闯荡，在海南开过民宿，又去丽江、昆明、青岛全国各地折腾，在他口中365行，行行都干过。直到外婆离世，他回来决定守孝三年。这三年里认识了太太，有了新的事业，结识了新的朋友，安了家。

“君子在野，小人在堂”，朝堂之外便是自然，从小在市井长大的老白开口几句不离“自然”，彷佛天然比较抗拒流水线打磨出来的东西，所有的素材全是从自然中搬来的，从来不用人工培育的。

他对于造景的理解则是“野趣”。

野而不荒，“荒废了就会有蛇和其他动物，是眼睛看不见的危险”，是自然又不全是自然，那么“趣”则是人可以走进去互动，就像身处自然。

悬挑的钢板屋檐筑起了一道与自然对话的模糊界线，这是构造为生活带来的惊喜。老白时常把玻璃扇打开，感受廊下风起，静观四季更迭。

在设计师阿东看来，老白造景就像写草书一样，没有条条框框，更讲究写意。做一个项目设计用的素材一般在10种以内，很多品种甚至都叫不上名字，主打一个“感受”，多一厘少一厘在他看来并不是最重要的。苗圃里的石头、植物都会在脑子里建一个库，在空间中闭上眼睛就有了画面，需要一颗多高的树，哪里摆石头，水应该怎么流，很快方案就出来了。

儿子来到山上的家中，最开心的就是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探险、玩水、捡石子，大自然变成了他的玩不腻的“玩具”。

“植物死掉了都是我的事”。新苗买回来，并不需要刻意呵护，反而让植物暴露在自然环境中野生野长，烈日暴晒、风吹雨淋中熬着，生命力才会更顽强。在苗圃里先成长1-2年，等整个根系养活才会用到设计中，种下后持续进行定期养护甚至更换，他哈哈大笑问“这像不像是你们网购的一种售后服务”。

造景里的石头不是摆在土壤表面，而是“种石头”，把最美的一面露出来，然后再用土回填，露出来1/3、2/3部分，最后用草和苔藓覆盖。老白造景用石头量很大，一年要用5000多顿，从几十吨到几百吨。他之所以把自己石头堆场建在林前村附近，就是瞧上了对面的石头场，可以经常去那边捡漏。

自嘲没读过多少书的老白总会有文化人找过来，安缦私宅客户、苏州本色美术馆馆长，与他合作的都是头部设计师。或许在严肃正统的框架之下，老白的“野”正好补全了科班以外的“自由”。

独立厨房与家里的主要起居空间由连廊衔接，围合出一片小院落，可以望向老白心爱的黑松。

从最初的玩苔藓、菖蒲，慢慢进入室内小景设计，再到室外庭院造景。刚开始做项目，老白自己在里面铺完青苔出来，激动地对太太说“将来我一定要把青苔铺满全中国”，如今除了漳州、厦门一带，他的植物在上海、苏州、杭州、云南等地方生根发芽。

故乡的记忆终究还是带他回到了山里。老白奶奶家就在林前山脚下，这片土地有儿时记忆，还有很好的风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一座山上就有四个寺庙，神明居住的地方，风水自然是好的。开车半个小时从市区来到林前山，和老白见面当天台风过境，天色有点阴沉，山里雾气朦胧，远眺犹如仙境。

在半山腰到达老白家的院子入口，进家门仍然有种上山的感觉。沿着石头台阶一直往上爬，每到一层，不同的风景变幻，沿路黑松、竹林、夯土片墙相互围合，半隐半现。

直到看到一颗巨石拦在眼前，转身一绕，踩着石头淌过脚下哗哗的流水，这才来到真正的家门口。夯土墙外侧，沿着石头下去，郁郁葱葱的植物中藏着一个小木屋，那便是最开始老白与这片土地结识的第一个构筑物。

“不介入太多，不要刻意做作，不要太新，自然一点，”老白抛了几个想法，就全权交给设计师阿东了。这个家的设计在阿东看来充满了临时感和变化。

艺术家墨痕为老白创作的金箔画作与黑色大漆桌案相得益彰，贝壳灰的墙面延续闽南当地的传统建造工艺，采用牡蛎壳打碎的水洗砂调制而成。

100平的空间格局紧凑，一目了然，起居室、卧室、卫生间、厨房跟随动线一字排开。空间中充满了“闽南味儿”，处处都能看到当地传统的影子，墙面采用牡蛎壳打碎的水洗砂和贝壳灰，具有时光感的东西比比皆是，金砖铺就的地面、非洲木的书柜、中古家具上的老器物。

老白有次闲逛从二手店里请回来一尊土地公，摆在柜子中央上方，神明手里的手杖损坏了，他就随便找了根树枝插进去。话音刚落，他便点了根香拜了拜。

充满包浆感的空间中又交织着现代感，天顶上纵横交错的木质轨道里，设计了灵活移动的灯，钢板的屋顶挑檐与院子里的自然形成对撞。起居室里的黑色大漆桌子上，摆放着一大堆茶具，全是老白喝茶的“装备”，沙发一侧是烧水的炭炉子，这是他在家中呆得最久的地方。

起居室里陈列的中古家具与老茶器琳琅满目，在黑色金砖地面的铺陈下，满溢斑驳的时光感，中央区域全是老白喝茶的“装备”，他常常与好友闲坐厅前，起炉、烧壶、煮茶，品生活百味。

开放式柜子里每一格被塞得满满当当，闽南茶文化、庭院老书籍、日本茶器，清代木塞子，西周之前的布和老罐子、漳州窑，还有因为“歪脖子”才买回来的烛台。这些瓶瓶罐罐可不只是艺术摆件，里面全都装着老白心爱的茶。看上去粗线条的老白对酒精过敏喝不了酒，却为朋友收了一堆酒摆在家里，到了季节还会给太太酿梅子酒。

设计前夕，老白就想要为自己的烧饭爱好配置一个独立空间，与生活区域分离的厨房与餐厅融合在一起。自然野石用惯了的老白指着洞石材质的操作台面和餐桌，“哎呀，买回来才知道，这石头这么贵！”说完便吐槽起来。

顺着玻璃望出去，厨房外面种了一大片可以吃的树，他指着枇杷树说叶子摘下来炖汤，矮的是作佐料的辣椒、九层塔和紫苏，不远处有个大棚种着蔬菜，后山还养了一群鸡，随即便招呼阿伯去宰只鸡，他一会烧饭要给大家加餐。

自带深色斑纹的洞石餐桌，与室外粗粝的夯土院墙构成材质呼应，共同营造自然的氛围。

“吊车顿顿顿石头一铺，土一填，草一铺，树一种，一个礼拜就搞定了。”做设计在老白看来没那么玄乎，很多东西都是自然而然的。他指着沿坡堆砌的路沿石说，找阿伯过来不用讲太多，垒一垒就砌起来了。

半山腰这里最初是一片野生的荔枝林，他们首先勾画出一些树木，将原来土地开荒，进家的路径顺山而为。

老白用林前山里的土壤和水泥砌筑了一圈夯土围墙，朴素的夯土墙上铺着错落的瓦片，参差的石头有序地排列其上，“村里拆房子不要的老瓦片，买一车才几百块，我买回来不用说，施工阿伯自己已经把石头往瓦上铺了，这就是我们闽南人盖房子的传统。”

被老白请进家门的植物一定要是慢生长的，生长太快就没了姿态，古人画松画的是姿态与风骨。说起院子里那颗日本黑松，可把老白心疼坏了，最开始的形态飘出去一个很长的尾巴，吊运的过程中被折断了一根枝条，他就用锡箔纸包在枝的末端，行话叫“做舍利”。

从后门出来对面就是老白心爱的黑松苗圃，去年刚买的一块地，放置着近200颗高高低低、形态各异的黑松。春节过后，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老白指着门口一棵死掉的黑松，说十几万就没了，“水太多会死，水太少会死，病虫害也会死，这是很正常的自然状态”，他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

一提到进山，儿子就会很兴奋，不同于在市里的家中玩玩具，这里整座山都是他玩耍探险的地方。每年3到5月份园子里的果子熟了，太太带着小朋友去采摘桑葚、树葡萄、蓝莓、杨梅、荔枝、龙眼。

天开始热了，他们就在屋里喝茶，小朋友就在院子里玩水、捡石子、抓昆虫，冬天一家人坐在檐廊下晒晒太阳。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就带儿子上山去林前寺找爷爷，看爷爷给善男信女写经书。

漳州可能不是一个让人大富大贵的地方，生活成本不高，很适合养老。相较于泉州的“爱拼才会赢”往外冲，漳州更愿意守着，当泉州人在聊“今天要搞什么项目”的时候，漳州人却跟你聊“今天中午吃什么”。

近年来漳州古城火了也没有变成一座千篇一律的新城，居民住楼上，楼下开小店，该怎么生活怎么过，卖锅碗瓢盆、婚庆喜糖照旧，甚至有的炖罐店老板任性到小长假周末还要关门休息。

太太认识老白后，发现他圈子的朋友都很有趣，一个个白天正儿八经上班，到了晚上打铜的打铜，锯钉的锯钉，还有做修缮的，大家都经营着自己的爱好，过着精彩的第二人生。对于老白而言，做景观设计之余，烧好每一顿饭，更像是他的第二职业。

一听到老白出差回来，朋友们不挑日子就赶着上山来玩，还有不打招呼拎着仙草蜜就上来的，都是心心念念惦记着“厨子老白”的手艺。“老白一不在我们就只能点外卖，一回来就是宴请级别的大餐”，太太笑道。说着说着一看饭点到了，老白一溜烟，人就没了，只留下飞向厨房的背影。

老白挂在嘴边的“随便做做”，就是一桌子的硬菜。只要不出差，早上8点多去菜场逛逛新鲜的海鲜、蔬菜，和市井生活打个照面让他感到很解压。36岁之前哪里都去浪过，50岁知天命了，就喜欢坐下来和朋友喝喝茶。老白的茶很浓，喜欢喝年份高的老岩茶，太太调侃他泡出来像中药一样，喝之前都会先问问这是几点的茶，意思是几点才能睡着。

市井出身的老白年轻时去外面闯荡，狂放不羁的性格成为他做设计的底色，风格“野趣”、手法“生猛”让他的设计变得与众不同。

闲聊间隙，山中鸡叫不停，蝉鸣不绝入耳。天一黑，吃完饭老白拉上儿子去外面溜达，猫猫狗狗跟着一串，一行队伍开启了浩浩汤汤的巡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