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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市中心的衡复风貌区，茂密的梧桐树下掩映着一座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洋房“修道院公寓”。旧时，这座西班牙式建筑有“上海第一会客厅”之称，常常汇聚各方名流，梅兰芳也曾是座上宾。
近百年后，修道院公寓在精心修复下焕然新生。今年7月，设计师黄全带着自己的家居品牌“几间”，在老洋房里搭出了适应当下生活场景的350㎡家居展厅：由半圆拱门展开的复古门厅、重现文化沙龙的开放式客厅、被绿意环绕的安静书房、卧室......曾经的第一会客厅被赋予了全新的可能。
“住”进历史里，是什么感觉？新与旧如何嫁接？不同的家居场景，如何通过合适的家具达成自由切换？一条在9月初探访了这栋百年洋房，与设计师黄全聊了聊当代生活语境之下的空间设计与场景再造。修道院公寓的底蕴，或许正适合在这个季节转换之时细细体会。
黄全从大学时代起就在上海生活，曾经初入设计圈的年轻才俊，如今成为80后设计师的代表人物、年轻设计师眼中的“前辈”，一转眼已过去了近20年。
▲黄全在修道院公寓内速写
对于他来说，“梧桐树”与“老洋房”就是最能够代表老上海的两个元素。过去的几年中，它们也屡屡出现在黄全的代表作里，比如被誉为市中心最美花园的美华邨别墅区，和吸睛无数的黑石M+酒店。茂盛的梧桐树下，经过黄全所改造的空间，都保留着斑驳的时间感，也透着老上海的气息。
▲美华邨别墅室内设计
▲上海黑石M+酒店室内设计
2020年，黄全第一次参与到修道院公寓的修复和改造设计中。这栋始建于1930年的老洋房，坐落在上海复兴西路的一个街角，整体面积超过3000㎡，包括前后两栋洋房。如今对外开放的是前栋的二层建筑。
▲如今对外开放的修道院公寓入口
▲修道院公寓旧照
上世纪三十年代，文化沙龙在北京和上海出现。北京有林徽因举办的“太太客厅”，而上海“第一会客厅”的女主人则是一位来自美国的银行家夫人：弗立斯夫人。她的丈夫弗立斯是当时东亚地区最大的投资公司“新丰洋行”的合伙人之一，而她本人也痴迷文学创作，一直活跃在上海的文坛。于是，她所居住的修道院公寓就成为了当时上海最时髦的文化地标之一。
修道院公寓（The Cloister Apartment）本身其实与教会无关，中文名直接翻译自英文cloister（有回廊、修道院的意思）并沿用至今。建筑的前后两栋洋房由一条拱形回廊连接，这个典型的西班牙建筑元素成为了当时修道院公寓的标志，许多人也称它为“回廊公寓”。
▲客厅入口的西班牙花窗和罗马柱式
修道院公寓由当时上海最重要的建筑事务所公和洋行设计建造，是典型的西班牙风格建筑，采用砖木结构。后来，经典的红瓦屋面、淡黄色毛拉面外墙、半圆形的拱券门窗洞、精致的铁艺花窗都在设计师们的精心修复下，被原汁原味地保留下来。
今年7月，黄全带着自己设计的几十件家具作品，再次来到了修道院公寓，在这栋老建筑二层和阁楼的空间中，搭出了可沉浸体验、可灵活变换的当代家居场景。我们透过门厅处的西班牙拱门，仿佛能看到百年的故事与变迁凝练为默剧，在眼前飞速流转。
▲改造后的修道院公寓客厅
▲公寓内的拱门元素
黄全说：“这次，首要的原则仍然是修旧如旧。在此基础上，融入‘几间‘的初衷就是通过一些不断更新的生活场景，去实现人与空间的互动。我们希望在未来，在修道院公寓中所发生的文化沙龙、家居体验，都能够以当代的视角去重现第一会客厅的往昔繁华。”
沿着铺满马赛克瓷砖的台阶，走上修道院公寓的二层，进入这片黄全所打造的天地，首先会被门厅中的西班牙铁艺花窗所吸引。
空间的全貌隐在雕花背后，犹抱琵琶半遮面。拱形的门廊在花窗之后又形成第二道框景，十米深的房间在双重的软隔断下，产生了传统院落般的节奏和进深感。
▲黄全在门厅中
门厅靠窗的一侧，被黄全设定成了一处可进可退、可清谈可独处的休闲角落，他设计的“白螺”沙发与“曲水”茶几在材质与触感上形成对比：沙发内置高弹海绵，大理石茶几则宛如溪边的岩石，带着经过雕琢的野趣。二者的线条都是圆融的，带着东方韵味。
▲门厅中的“白螺”沙发与“曲水”茶几
从门厅转向客厅，空间由朦胧内敛变为活跃开敞。“曾经的修道院公寓是上海先锋文化艺术的汇集地，所以我们希望百年之后，它依然是活力和多元的，能再现那种济济一堂的感觉。”
▲黄全在客厅中举办文化沙龙
黄全说：“客厅中选用了一件米白色的弧线型沙发‘银湾’，自带围合感的造型本身就包含着‘聚合’‘聚会’的意思。它就是为带有社交属性的场景而量身设计的，为欢聚的人们提供一个焦点或支点，自如地围绕着它，展开交流。”
▲客厅中的“银湾”沙发
在黄全看来，修道院公寓的历史和文化底蕴是它最吸引人的部分。受到拱形结构的启发，他还特意设计了一款“修道院酒柜”，Art Deco的复古雕花、经典的弧形线条都融入了当代人的生活。
▲黄全所设计的“修道院酒柜”
穿过客厅来到书房，氛围一下变得宁静了许多，与客厅的开放截然不同：阳光和竹子的绿意透过拱形花窗渗透到室内，屋子里的沙发、书架都散发出一种幽静和书卷气息，市中心的喧闹被隔绝了。
▲书房中的“休夏”沙发
书房的氛围就相对安静和内向一些。其实，在黄全看来，这里也能融入家中的其他场景，比如卧室里，也可以安插一个小角落，有沙发有柜架，足够让人静心阅读。他希望通过书房里的“休夏”沙发营造午后小憩的感觉。
▲公寓中安静的书房场景
▲公寓的卧室空间
“这样一个老建筑放在今天，仍是一个非常舒适的生活空间，完全可以满足当代的居住要求。所以我们再造了一些‘家’的场景：门厅、客厅、书房、卧室、露台……”黄全说，“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可以对这些场景展开解读，在这个过程里，我们也许能对自己的居所，有更深的体悟。家总有无限的可能。”
Q：一条家居设计 A：黄全
Q：您怎样看待美华邨别墅、黑石M+、修道院公寓这三个历史建筑项目的差异？
A：它们在功能诉求上有很大不同。美华邨别墅首先要满足现代的居住和接待功能，因此在保留原有建筑结构和空间布局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智能的设备系统。当然生活场景的打造也是其中的重头戏，但往往我们从外表看不见的那些设计，实实在在地改善着居住的体验。M+黑石酒店和幸福集荟的书店就又不一样，它的定位是一个更加年轻和时尚的新地标。这个项目更重要的是如何引领未来的潮流，它本身也具有更多商业和公共的属性。修道院公寓在硬装上改动最少，基本上以修复为主，修旧如旧，更多的是通过家具、软装在其中去添加属于当代的生活方式。这其中包含一点点未知，我们想象着这里能成为一个窗口，大家可以了解到过去的历史，也能在其中碰撞出一些新鲜的创意。
▲“书房”陈设
Q：在如今的室内设计中，新中式、科技感、复古风等风格层出不穷，您怎样看待这种现象？
A：我比较反对在室内设计中频繁地引经据典，或刻意模仿。形式感过强的设计，只适用于一些有特殊需求的空间，在大多数情况下，解决空间中实实在在的功能问题，也就是做到“好用”、“好住”，这是最重要的。比如户型做得好、空间利用率高，这会在无形中提升许多人的生活品质，从中国过去这几十年的户型变迁中就能看出来。但如果以行业的视角去看待，确实，现在大家对于空间的需求更精致、更个性化了。私宅设计的个人业主，有些可能喜欢收藏古董，有些喜欢潮玩、游戏，这些喜好最终都会反应在空间的设计中。未来的家居环境，肯定是更加定制化的，这也是我们希望通过“几间”家居所实现的设计理想：打造更灵活、更适合中国居住习惯的物件和空间。
▲修道院公寓里，由“至简”沙发和“玉宇”茶几所打造的起居空间之一
Q：您所提到的“场景”塑造，其核心是什么？
A：空间和家具是不分家的，永远不应该脱离开场景去谈论一件家具的设计。许多产品设计师会从某个概念和灵感出发，演化出一件作品；而对我来说，家具的设计更来自于多年的室内设计经验。在跟客户的一次次沟通中，会深深理解当代生活的各种需求和所对应的生活场景，我在用设计的语言打造家具和空间。
▲“官帽”椅
▲“玉宇”茶几
比如“银湾”适合多人社交的宽敞客厅，“休夏”就是供人安静阅读的坐具……这都与人的需求、情绪有关。我希望我们的家具一直是来源于生活的，而空间的尺度、功能、色彩、材质和家具的设计，最终都将共同服务于对生活场景的打造，彻彻底底地回归生活本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