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敲门｜在曹峰的家，回到二十世纪

达人设计 · 发表于 2023-12-12 11:53:40

北京中古家具买手店“回到二十世纪”的创始人曹峰在北京怀柔找到了一处让他的收藏能够沉淀的地方。这个建于50年代的传统民房满足了一直居住在城市的曹峰对乡村老屋的强烈好奇。经过他的改造，具有东方骨架的空间长出了现代主义结构的枝干。

曹峰坐在庭院的水景旁，他希望能借由水池和延伸出的白色边界创造一种居室的“悬浮感”。

2019年，想要“创作”一处家外之家的曹峰在北京怀柔找到了这个院子。建于50年代的传统民房状态良好，一直居住在城市的曹峰本就对乡村老屋有强烈好奇，于是原建筑的木檐、木顶都被保留下来，土坯墙壁沿用原色原料，门前石阶也嵌在地面时隐时现——旧记忆成了新家室内的一部分。

曹峰家的长形客厅与Eleonor Peduzzi Riva为De Sede设计的黑色皮质DS-600沙发高度适配，搭配的单人椅来自Kurt Østervig。

曹峰不喜欢流于表面的中式，希望这个东方空间能长出简洁现代的枝干，朋友从日本带回的一本书肯定了他的想法。《Mies Van der Rohe：West Meets East》将密斯·凡·德·罗的建筑和中国、日本的传统建筑对照分析，其中微妙的共通点让曹峰相信在自己的家里，中西相融的概念下还有许多细节值得探究。

经过一年多建造，曹峰家在2021年春节前完工。一片巨大的客厅和一间标准尺寸卧室组成了全部。

玄关处加建出来的部分由落地窗将充足的阳光引入，坐于长桌可以对着院落斟茶。

城市公寓无法提供的通畅感在这里得到实现。坐在沙发上看四周，或者站在整面玻璃窗前看院子，室内室外没有迂回和躲藏，一切都在视线可控的范围内。玄关旁两张昌迪加尔学生桌后是曹峰日常研究创作时待的地方，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会多一扇固定在屋顶的屏风门。当瓦楞纸、宣纸和木框架材质的折页拉开，客厅中就又多了一间隐秘的书房。对收藏中古家具、经营中古家具生意多年的曹峰而言，为自己挑选家具本是件“手到擒来”，在脑中替换画面就能完成的事。但在这个需要不断否定自己的过程中，曹峰还是有了新的乐趣。

巨大的玻璃窗引入天光，Carlo Scarpa设计的长桌被作为茶台使用，这里是曹峰和朋友经常消磨时光的地方。

北京著名的“回到二十世纪”中古家具买手店，由曹峰所创立和经营。

为客厅选沙发时他考虑了很久，发现锐利的颜色或风格对撞会让家的气息很怪，不争不抢的布材质又会让空间太过沉寂老气。很多画作都曾经是客厅墙面装饰的候选，但曹峰发现老房子的“场”是自发而敦厚的，人很难干预，于是顺着它走，就有了现在这件老的大漆木板。而小尺寸的东方调子的摄影作品也和这个家更相配。曹峰把最喜欢一幅小画挂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总能看到。那是一位日本摄影师拍的盆景，画面里雪下得特别大，积雪把盆景都压弯了。有趣的是，虽然正式入住才两周，曹峰已经赶上了北京的一场大雪。在他手机的相册里存了几张照片，庭院里的植被上也满满盖着雪。那里有两棵树，分别是柿子树和山楂树，后者是附近村民送给这位新邻居的礼物。

曹峰特意设计了窄条天窗为画作引来自然光，前方单人椅为Pierre Jeanneret于1960年代设计的PJ-SI-26-A。墙上悬挂着来自于艺术家麸子的画作。

曹峰的厨房是全金属的，擦得不留一点水渍的不锈钢料理台见证了曹峰生活习惯的变化。相比被城市节奏支配的公寓，自然时间是新家的主宰。曹峰说，在这里他会特别不想看手机，可以安静下来去思考，或者去干平时不想干的事，也会变得特别爱干活。因为位于村里比较高的一处平台，私密性本身很好，曹峰家没有窗帘。早上六七点，天光大亮，曹峰会自然醒来，不再睡懒觉。晚上，当光暗下来，曹峰把屋子的灯关掉看外面，抬头可以见到星星。时间会在看资料、做梳理和关注拍卖行动态等琐事中很快过去，但同时，一天又会变得很长。

上图：曹峰近几年养成喝茶的习惯。
下图：卧室沙发“Terrazza” 为Ubald Klug 于1974年为de Sede所设计。

乡村生活是松散的，曹峰说当真正和自然接近之后，人会老想走出去，不想总待在室内。村子的后山有羊肠小道，曹峰常常在爬山时回想起古人和山水的关系。现在摆在家里的鸟窝和树枝，都是他在后山随手捡的。

上图：曹峰在院子里除草。
下图：用作客厅的建筑部分保留了中国北方民居标志性的泥墙，白瓷、荒枝、大漆木板等物件也因为气质相符出现在这里。

亲近自然，引山水入室是留存在中国人基因里的喜好。拥有了造园自由后，曹峰强烈地想要“待在水上”，于是将卧室区域抬升。从内外两个方向看，这部分建筑都像是漂浮在线条规整的水景上。一位意大利艺术家友情贡献了自己的雕塑作品。这座当代气质十足的水中之山出现在北方乡村，又与远处的山景相呼应，既有突兀的趣味，又存在连接。

家中放满了收藏的画作，无论是油画还是中国画，都能透露出曹峰所说他在寻找的东西方交融的共同点。

曹峰非常喜欢石头，于是收下了制作雕塑剩下的石头荒料。做庭院时，他在荒料上画了大致草图，石匠完全以即兴的方式做出了庭院角落的另一件雕塑。“都叫它乡村野口勇”，曹峰戏称。那依然是一件主体被支起的有漂浮感的作品。“石头放地上就没有那么有感觉”，曹峰说，“做这些基本的出发点就是去找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那些细小差异。”曹峰城里的家很生活，这里却更像一件作品，他和太太默认遵守哪里可以放东西，哪里必须保持空的准则。“你会不允许它不舒服或者有瑕疵，但每个人都是有两层的，我有的时候也喜欢复杂，所以人都需要有两个房间，按照不同的方式调整”，他说。

卧室主要由一个两面可利用的书桌（一面坐读，一面置物），和储物箱围绕着床。

曹峰的喜好非常多，即便告别了在广告公司埋头苦干的节奏，这几年也稍微放松，他仍觉得自己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我每天必须要收获精神食粮，可能和物有关，可能和某个门类有关，中古家具就是其中一个学习的途径。”曹峰的中古家具收藏路径是从北欧开始的，但当做了一两个集装箱，他突然觉得有点烦，因为眼前的东西太过雷同，于是决定去看意大利、法国的作品。在曹峰看来，中古家具是一生的爱好，但与之相关的生意的可持续性是有限的，比如一把椅子卖完了就没有了。

墙上的作品是《为无名山增高一米》，由一群来自北京“东村”的艺术家共同创作。落地灯来自Angelo Cortesi和Sergio Chiappa Catto在1969年为Forme e Superfici设计的Angelo Lamp。

为了满足自己的创作欲，今年曹峰打算做和设计艺术相关的原创，“推出一个品牌。像小型画廊一样和艺术家签约，做原创的当代家具。”近几年，一直收欧洲设计家具的曹峰开始接触东方物件。他偏爱更能与现代空间搭配的白瓷，于是沉浸于各个朝代窑口白瓷的对比梳理。从李朝到德化窑，到明代小杯上泛出的“塑料光”，曹峰发现当看多了西方设计再回头溯源，中国人玩东西其实很讲究，对器物的要求也是非常高的。“不恋旧，不死守，过了某个阶段，一些东西就是过去式，我一直在追自己喜好的线”，曹峰这样总结自己。而这个新家，或许就是某个求索阶段的外显，如他所说，是当下的曹峰给出的一件作品。

位于客厅一侧的读书空间由经典的书柜壁挂系统填充。

“我是偏冲动型，不做事的话可能晃晃悠悠，但要做的话立马就做，而且有既定目标和长线规划，但自己性格上还是随性，也允许事情有浮动”，曹峰说。采访过程中，正巧他的一对朋友来新家串门。曹峰和朋友说起下一步打算是开春后在院子里种一圈绿竹，改善向外看时的体验。但朋友很快给出了别的建议，采访结束时，曹峰已经改变了主意，放弃了竹子。随意和善变立刻发生，家果然是主人性格完整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