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设计师聂剑平专访:行业最缺乏的是培训
记者:您做了大量的样板房项目设计,以您的实践经验来看,一个成功的样板房设计需要具备哪些要素?聂剑平:不同的历史阶段,对房子的要求是不同的。开个玩笑,古代皇帝没有沙发坐,没有空调享受,而现在农民也用上空调了。如果说现在一个成功的样板房设计需具备什么要求,应该从三个方面讲。第一是形式方面。样板房跟家装不同,形式感要更强一点。形式感就是看材质、色彩等视觉上的东西够不够新颖。这是成功的第一方面;第二方面是功能方面。空间划分得要合理、实用;第三方面是细节。设计考虑的细节,施工品质的细节,家居饰品的细节,所有这些都要经得起推敲。总的来说一个成功的样板房设计应包括这三大基本要素,形式美,功能合理,细节考虑周到。其他类型空间设计也涵括了这三点。真正打动人的样板房设计,脱离不了生活。所以我们样板房的设计原则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除了以上三大要素,样板房设计还要有前瞻性、引导性,通过样板房设计改变生活方式,让老百姓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生活的。当今市场,完全按照以上三点要求做出来的样板房还比较少。
是不是要符合平常的生活方式,这跟每个地产商的要求有关。有些楼盘就是要表现虚的一面,以提升楼价。从这个角度而言,这个样板房设计是成功的。所以这跟时间、楼盘、客户都有关系,没有绝对的。
现在做样板房面临两个情况,一是竞争激烈,设计公司、设计师数量众多;二是客户越来越挑剔。他们见识多了,靠新奇、纯粹的形式美不容易打动人。总的来说样板房设计不能局限于形式美,还要从功能方面去挖掘,从生活细节去挖掘,以细节去打动人。
记者:经常谈到样板房与现实生活总会存在一些矛盾,请您总结一下样板房与商业、与生活三者之间的内在关系?
聂剑平:如果一个样板房基本被认可,我不认为与现实生活有矛盾;如果有矛盾,那肯定不成功。我明白你的意思,经常有人说这个样板房很漂亮,但与现实生活脱节。其实我不认为这是一个矛盾,只能说样板房所展示出来的生活方式跟平常的生活方式,或者说跟习惯的生活方式有所不同;但只是不同,并不是矛盾。如果你的生活方式与我的生活方式不同,我不能说你的生活方式是不合理的。有一句话“存在即合理”。
样板房与商业的关系简单的说就是促进销售。只要能够促进楼盘销得好销得快,那它一定就是成功的。话说回来,如果样板房能在商业上取得成功,那它一定是建立在生活的基础上,这两个是分不开的。不太可能说这个样板房设计得与生活脱节,但它对楼盘的销售起到了很好的推进作用。这种可能性很小。它应该是跟生活发生关系,被消费者理解和接受。
实际上中国人的心态是比较open的,我们民族最大的特点就是融合性强。从不好的意义上讲就是没有个性,没有坚持的东西,拿来主义,好的东西我就拿过来用。我估计在全世界只有中国的样板房什么风格都有,还都被接受。中国人比较容易接受新的东西,你看电子产品在中国流行得最快,有的人一年换好几个手机。
所以说样板房不能完全离开生活,才能被市场接受,只要被市场接受了,商业上一定能成功。反之一定不成功。
记者:目前受金融危机、楼市低迷的影响,您认为样板房设计的机会点在哪里?
聂剑平:从一方面来看这是一件好事,楼市低迷更需要样板房设计,地产商更希望把样板房做的再好一点。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银根紧缩,设计费可能会降低;其次是地产商对样板房的期望值提高,对设计师的要求更高。
除了楼盘本身的地理位置、品牌优势、价格、环境等其他因素外,单住宅而言,客户对房子的实用性要求更高了,对细节的要求更高了。能不能把空间使用度和生活细节真正做得很周到,我个人认为这正是样板房设计的难点,而不是形式美。以现在的科技手段和材料而言,做到形式美相对容易些。做大堂的装修比做家装容易,家装比家具设计容易。如这个椅子,高一公分不行,低一公分不行,靠背不舒服不行,不好看不行,因为它有功能要求,你要触摸它。再来看家装,地板和天花都是视觉效果,与身体没有互动关系。家具就不一样了,一定是身体接触的,被感觉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家具设计难很多,所以我们经常说越小的东西越难做,跟生活发生关系的设计很难做。因此样板房设计的难点在于功能和生活细节的把握。
记者:深圳将在2010年取消毛胚房销售,这对室内设计行业将产生重大影响,对此世纪雅典居公司在战略部署上是否作有所调整?
聂剑平:2000年前一个电视台来采访我,那个栏目叫酸甜苦辣话装修,让我从正面谈谈对家装这个朝阳行业的看法,当时我就说我从来不认为家装是一个朝阳行业。自己设计、买材料、施工,你认为这样的操作方式会是社会发展方向吗?其实这是一种原始落后的方式,几百年前我们老祖宗就是采用这种方式。我们现在处以工业化、科技化、自动化的现代生活中,而家装还是套用原始古老的操作方式,所以我不认为它是一个朝阳行业。
现在的衣食住行,衣服极少是找人做的,绝大多数都是买成品衣服;我们现在在家做饭做的人越来越少了,都是在外面吃或者打包;以前的自行车到现在的汽车;最后讲到 “住”,你不觉得现在的装修形态不是与我们目前社会形态格格不入吗?我十年前就判断中国的毛胚房现象是短暂的现象,家装最后会走到这一天。取消毛胚房,这是必然的结果。很多买过两套房的人会对装修产生厌倦。为了追求所谓的个性而牺牲的时间、金钱的代价太大了,最后得不偿失。
至于我们公司会不会转型,我们还是做设计。因为家装这一块我们基本不做,所以对我们的影响不大。相反,对我们专业做样板房设计的公司来说,应该说更好了。楼盘不做设计也得做设计了。但样板房会有一个趋势转变,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以后取消毛胚房,精装房不太可能拆了重做,这个时候设计师如果还不赶快转型,他们就要面临失业了。未来传统的室内设计师有一半要失业:不懂家具不懂饰品的这一半人。配饰的发展前景会越来越好。我认为配饰就是可以做一辈子的朝阳行业。配饰就像时装,以后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房子经常换,家具随时更换,就像换手机一样,一年换一个,但很少人会换装修。一定要把配饰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我们的硬装组和配饰组目前是六四开的比例。将来可能会产生逆转,硬装可能是四,配饰可能是六,花更多的精力在家具和饰品上去做设计。
中国人对设计的认识有一个很错误的理解,总以为设计是做天墙地的设计,花很多精力把天花做的很特别,在墙面做一大堆造型,地面做很多图案,最后随便找一两个家具一放完了。这是非常错误的。不比做博物馆、歌剧院,做鸟巢做水立方,这些建筑形式美很重要。从居住角度来看,我们的房子就只有两样东西,第一个就是围合成居住的空间,可以遮风避雨。就像我们祖先住的山洞。就这个本身来讲,空间本身更重要,空间面上的材料并不重要,空间才是本质的东西。第二个是家具。为什么中国古代没有室内这么一说,从居住角度来说,老祖宗传下来的就这两样东西,一是建筑,一是家具,几乎没有饰品,有的只是陶瓷、画等一些艺术品。我不讲整个设计界,仅对居住空间而言,我觉得现在的装饰潮流在中国反映的是走过头的现象,过多的强调硬装的重要性,过多的在硬装风格上做太多的追求,我相信以后软装设计被客户所接受会越来越高。
记者:面临精装修的趋势,您认为家装设计公司出路是什么?
聂剑平:我认为小型家装设计公司直接会被淘汰掉。如果这些小型家装公司设计能力很强,我相信它们不会满足只做家装。其实设计不需要实力,设计需要能力。做室内设计不像做建筑设计;如果是设计能力不强的家装公司,我认为它们的前景会很悲惨。对大型家装公司而言,我觉得它们有机会转型做精装修,把更多的精力花在设计上、施工研究上、工程管理上。到时候就开始分化了。能生存下来的家装公司可能会以施工为主了。现在的一些家装公司也是这样,它们的设计基本是免费的,靠施工赚钱。这类公司在设计上起不到主导作用,因为它们的目标点不在设计而在于施工。最后变换对象了,本来是给业主装修的,后来就给地产商做装修了。所以大型家装公司还是有市场的,而且量不一定小。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精装修的出现可能会带动一些家装公司上市,像一个大型楼盘几十亿的装修费很正常,而以前不太可能。
记者:近日,深圳获联合国授予“设计之都”称号,您认为这对深圳设计发展起到什么作用?
聂剑平:这肯定是正面的作用。但我在网上看到一些评论,说深圳凭什么得到设计之都的称号。我觉得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来看。首先这是一个事实,我们不要自以为是,我们是占了改革开放、靠近香港的先机。然后深圳是量大,设计人口众多,但和发达国家设计师水平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就国内而言,以我对市场的了解,北京、上海有很多设计师的水平都不错。深圳设计师水平就像深圳这个城市一样还是缺乏沉淀。北京、上海包括广州的设计师吸收了很多城市本身文化土壤,而深圳的营养是比较杂的。尽管这两年在设计界深圳获奖很多,但得奖不能代表一切。与设计之都巴黎、米兰设计的差距还很大。对于网上的评论,虽然有事实的一面,但看问题的角度有些狭隘。我同意协会赵秘书长的观点,他说深圳这个城市本身就是设计出来的,从这这个意义上讲他是没错的,深圳确确实实是人为设计出来的城市。无论是建筑、规划、交通、室内、平面、广告所有的艺术形态的人为痕迹非常强。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深圳获得设计之都称号当之无愧。
记者:深圳真正实现名副其实的设计之都还需不断探索不断努力,请谈谈对于打造具有深圳特色的设计之都您的一些个人想法。
聂剑平:其实我更关心政府与舆论层面的东西,希望政府对设计的支持能很好的落到实处,在深圳打造几个标志性的作品,推出几个世界级的设计大师,真正树立起城市名片。当然协会很重要,对从事设计人士有一个正确的引导,让大家认识到我们的水准还是有限的,按道理来讲现在不应该是做量,而是要做精,至少要鼓励一批设计公司、设计师真正是扎扎实实往“精”上做,而不是仅仅浮于表面,毕竟设计还是要靠作品说话的。
记者:刚才我们谈到了很多关于设计公司、设计师的问题,您认为目前深圳室内设计行业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聂剑平:培训,对设计师系统、专业的培训,这是目前最缺乏的。讲到底培训就是练功。政府的支持,协会的带领示范,设计公司的组织,设计师对自己客观的认识,四个层面相结合形成正确的行业的指导,促进设计师的培训。培训问题不解决,素质提不高。从整个面来讲,整个行业的培训要强调它,要做起来;从点上来讲,对有潜质、有能力的设计师赋予一定的空间去做一些研发性的设计,创作一些样板的作品,树起整个设计界的标杆。
记者:从业设计多年,简单谈谈您对设计的体会。
聂剑平:我现在的想法跟以前不太一样。从设计本身而言,假如在有生之年你想在设计上有所建树的话,唯一的办法是把公司做专做细,而不是做大。真正想把设计做好,应该是花最大的精力在你最擅长的地方。如果让我谈对设计的体会,我的体会是尽可能把公司做专做精而不是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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